長喙

“关于莫临终时萨到底在想什么”莫萨莫无差,高虐向,慎入

莫扎特X萨列里


莫在临终时萨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呢。


“他热爱音乐远比过爱其他的所有。”

 


寒风凛冽,冷冬如期而至。

晨钟又一次敲响在美丽的萨尔茨堡,伏在窗台细数泛音几何的少年早已没了身影。

狂风呼啸着吹散暴雪,沉淀在厚重木板上的冰雪却未曾散去。那最富灵感的泉终于转衰枯竭,残余的乐章继续静默在冰冷的世界里,而音乐的天使将沉睡于九泉之下。一辆马车颤颤巍巍的行驶在维也纳冰封的土地上,驶去贫苦穷人们安葬的坟场。

萨列里早已静候在天地一片纯白之间,手心里是一束如雪般洁净的白色玫瑰。而他仍是那一袭黑衣,尤其显眼,却格外孤单——仿佛即将被冰冷的洁白无声吞噬。

肃杀凄凉的寒冬渲染出最寂静的旋律,在悲伤的日子里再度谱响——

“Traurigkeit ward mir zum Lose.”

“Weil ich dir entrissen bin.”

这段旋律似乎从未从萨列里心底里消失,似乎早在那次演奏后,就不停地在这位乐长心中在某个角落里咏唱着,让他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里慌了神。萨列里从未认可过那些喧嚣的德意志歌剧,他一再地违背自我本心,一再地拒绝着那双充满疑惑和愤怒的眼睛。滑稽的剧院经理指责那些乐谱太多音符,却也终沉沦于此,德语歌剧——或者说是莫扎特的反对者都是一样,终抑制不住他们赞美的词藻,终沉溺于莫扎特的音乐之中。

萨列里不想承认他也是如此。

意大利歌剧在这个时代是多么辉煌,而莫扎特总尝试炸毁它,保存它的基盘然后筑起德歌剧的城楼,为此,他不可以忍让。可莫扎特的乐音如同迷咒,引诱着他陷入沉迷,如同细弦温柔地勒住心脏,在他惊慌悸动时猛然狠戾,勒出道道痛苦的血痕。他习惯于抵抗这甜蜜的痛苦。可在突然之间这禁锢他的弦骤然崩断,余音缭绕,竟感空虚。他像做梦。遇见莫扎特是梦,见证了他的死亡是梦,那些不可理喻的音符也全都是梦。

他早该知道,迷幻的梦境不会是永恒。

前几月的《魔笛》他至此难忘。莫扎特驶着马车抵达他的府邸,以最高的礼数接待他前往剧院包厢,颇有自信地用势在必得的骄傲目光迎接着他入席。序曲奏响——尊贵来宾落入悉心布下的陷阱,坠进四线谱编织出的精致牢笼。鼓动的心跳绷紧乐音的弦,细致又尖锐的痛苦剥削去心上脉络,他再也抑制不住浪潮般肆虐的冲动,沉入魔幻迷离的乐音——沉入真正炽热的爱恋。

那天萨列里是如何倾尽华丽的词藻,宣泄出最歇斯底里的情感——早该忘了。短暂的失态不代表他最终的情绪,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马车颠簸,寒风猎猎。回忆暴雨般席卷思绪。

不愿被回想起的昨天灯影般在眼前浮过。

褪了色的墙漆包裹出的屋室里装着潦倒的音乐家一家,嗷嗷待哺的婴儿和孕期中的妇人在一旁哭泣。萨列里就伏在这音乐之使的床边,紧握着他颤抖的手。携着些许刚从屋外狂风中带来的缭绕寒气,和稍显慌乱的急促喘息。

“萨列里?...乐长大师...?”那人几乎用最微弱细小的气音说完了这几个字。即使如此,尾音还是拖着疲惫的叹息。

年轻的宫廷乐师不语,双睫颤抖遮住眸中幽深的情绪。

他并非无话可说,只是想说的太多。

“那组安魂曲...你作好了吗?”许久后,他嗓音嘶哑地说道。

萨列里曾经听过他谈起那报酬丰厚的安魂曲。那委托主是一名严肃的黑衣人,他定期到达莫扎特的住宅并送予他催促,于是可怜的作曲家几乎推去了其他所有的委托,只为专注地作好这部安魂曲——这努力使他迫不得已,正因为这安魂曲是莫扎特一家能继续安稳生活的关键。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莫扎特好似突然被赋予了延续生命的限时魔法,尽管满面已是可悲的苍白,此时也如同携上了活力。

奈何他是最在意音乐的,他是自己永不愿承认的音乐之子,可他将再无被自己所嫉妒的时日了。间余,萨列里不可自控地闪过如此可悲的想法。

“还没有..萨列里...!安东尼奥...拜托你...拜托您帮我!”莫扎特另一只手猛地抓过乐长仍在微颤的手,两手如握拳般将冰凉的手掌抓入手心。萨列里恍惚间感到,似乎这时莫扎特的手是往日般炽热的。又更甚不过他的热情。

否则为何会将他烧得如此的痛苦。

可萨列里应该如何帮他?帮他续写?凭借自己辉煌却短暂的胜利?可萨列里早就明了,这场竞争自己终将是被怜悯的输家。多可悲——他竟没有勇气应答面前这可怜人的愿望。

就算是遗章,有了自己的参与也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

无数个黑暗到极致的深夜,萨列里都能听见演奏厅传来欢腾的乐曲声,乐声华丽得仿佛织金的月光,怜悯地唤起他将要安眠的神经,于是他陷入金丝盘织的囚笼。

烛光昏暗,涌流的鲜血沾染钢琴边乐谱,急促的喘息压抑不住肆意张扬的乐声,撕裂的疼痛在薄弱的腕部皮肤处格外鲜明。一片幽暗间,唯有沾上鲜红的拆信刀在月光下更显凌光。

那是新鲜却即将久远的记忆。

萨列里低声应合,仍垂眼不去看他。“宫廷中仍有许多出色的作曲家,他们定能完成您的愿望。”可又有哪位乐师能与莫扎特相比呢,他不过推脱罢了。尽管他知道那些尊贵的乐师们都愚昧地认为莫扎特不过是放荡的凡夫俗子。

——“不!...安东,拜托您,完成它。”莫扎特的声音忽而有力,似是用尽全力反驳着他,而那迫切更溢于言表。

“您一定要去拿那份乐谱!”他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带着仿佛声嘶力竭后的喑哑。

“——它就在...咳...咳咳....它就在我的钢琴上!—萨列里——安东尼奥...!求您,代我交给那位先生..!”话语的末音落下,他似乎已用尽了全部的力量,仿佛濒临缺氧般大口呼吸着空气,疲累得重又陷回凌乱的床铺间。

萨列里感受到他双手飘忽的力量,他不解莫扎特的决绝来自于何。直到他终肯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视线交错瞬间,他猛然望见那人眸中无尽的凄凉与祈求。

似乎是骄阳褪了色,现出真正脆弱的内核。

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宛如一颗陨落的星星,仍不甘心地散发出残余的光芒。

窗外暴雪呼啸,目光炯炯也凝结成冰,他如至冰窖。

“Traurigkeit ward mir zum Lose.”

“Weil ich dir entrissen bin.”

萨列里想起那段华美至极的咏叹调。

《后宫诱逃》排练之时,他曾在宫廷演奏厅聆听过这段美妙绝伦的旋律。指挥台上初来乍到的那人仍身着那件绣着金丝的红色礼服,身姿格外飒爽,全神贯注的神情里始终带着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快乐。

就像一束鲜红且热烈的玫瑰,释放着浓烈的芳香,将那抹火红深深地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萨列里皱眉,合眼,睫毛轻颤。手掌逐渐滑落,他听到床上那人微弱的呼吸。

他朝正哭泣的康斯坦策投去目光,用最安静的方式从莫扎特的世界中退场。

 

回过神,马车已经驶达,萨列里的表现并无异常,如平常一般沉稳而优雅。葬礼上的每个人都是严肃的样子,手中的白玫瑰几乎要与雪融为一体。

葬礼草草结束,宾客陆续退席,萨列里走在人群最后,在墓碑前停顿了许久。


一支红色的玫瑰,静静平躺在雪地上,向那火红的灵魂表达最隐晦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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